科学时报：孩子，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中科院心理专家团队灾区心理救援记
科学时报 2008-5-20

　

　　5月17日，中科院“我要爱”心理援助行动分队深入都江堰市灾区，对部分灾民进行心理援助，绵阳市一些灾民救助点打来电话：部分灾民不同程度出现了焦虑的情绪，请求心理专家提供咨询和援助。记者了解到，部分孩子已经开始厌食。5月18日，中科院心理援助分队的张雨青、郑希耕、祝卓宏、杨小冬、林司南、李军不敢停顿，在中科院成都分院和四川省科技厅的组织下，由成都分院科技处处长张一红和四川省科技厅科技处处长曹晓星带队，迅即赶往绵阳市九洲体育馆灾民救助点、南河体育馆指挥中心救助点和位于安县某军区灾民救助点。

　

心理干预：现在拯救还来得及

　　在绵阳市九洲体育馆灾民救助中心，门口到处是灾民，馆外地上铺着棉被，睡着很多疲惫的难民。进到体育馆内，地上已经铺满了被褥，上面坐卧着1000多名中小学生。工作人员介绍，这些学生大都来自重灾区北川县各学校。其中，有1/3的孩子已经被证实永远失去了父母，成为孤儿。

　　来自北川职业中学的杨晓红、平艳琳、刘意兴回想起“5·12”地震灾难，脸上表情立刻凝重起来。他们告诉记者，北川职业中学有600多人都在这座体育中心。他们的班主任李锐超说：“我们很幸运，校舍受灾是比较少的，仅有一层塌了，但也有几十人伤亡……”停顿了一下，他说：“我们北川的城市建筑沿山脉而建，受滑坡影响最为严重，很多学校的校舍都已经成了一堆土石……”

　　“我们活着的同学全在这里了……”旁边一位来自北川中学的学生早已泣不成声。

　　来自安县的初一学生胡蝶只知道父母还在安县，但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九洲体育馆灾民救助中心的一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这里的灾民人数还是动态的，不断有灾民来，也有一些有爱心的企业接走了一部分孩子。目前，体育馆收留了2万多名灾民，其中有2000多名学生，最多的时候收留了4000～5000名学生。虽然在这里饮食等基本生活条件可以满足，但他们的心理创伤却难以磨灭。这些孩子中，1/3是孤儿，接他们的时候，我们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泪流满面……”

　　中科院心理援助行动分队组长张雨青告诉记者：“在北京一直流着泪看灾情直播。我也有一个12岁的孩子，特别希望帮助这些灾区的孩子，用我们的所学在心理上帮助他们渡过这个难关。

　　另外，灾区的学生、家长、救援者，在受灾或者救灾的过程中都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如果不及时对他们的心理作出适当的调整，也会给他们带来长期的心理阴影，现在及时作心理干预还来得及。”

　　行动分队的祝卓宏博士说：“帮助他们尽快走出心理阴影是我们的目标，我们也在积极探讨在地震之后对灾民进行有效心理干预的手段。”

　

社会支持：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你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体育馆的几千人，而是千千万万的人在一起……让我们手牵着手站起来，大声喊：我们在一起，我们永远在一起……地震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内心的恐惧……我们都需要爱，我们都可以付出爱!”在绵阳市九洲体育馆灾民救助点，中科院的心理专家带着几百名青少年手牵着手，大声呼喊，激发了学生们内心的希望，专家还使用创伤治疗的稳定化技术对学生们进行了集体干预。

　　祝卓宏说：“社会支持可以缓解他们内心的孤独和恐惧，让他们感觉自己虽然失去亲人或者暂时和亲人联系不上，但仍有很多人在支持他们，让他们感觉到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在绵阳市，记者看到街上秩序基本恢复正常，街边卖衣服的小店、小超市尽管很少有人光顾但也开业了。

　　绵阳一家酒店的门口悬挂了震后房屋紧急检查组的“可以使用”的标志，但提醒入住人员密切关注房屋情况。酒店门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酒店在5月16日经有关部门核查可以营业后就开业了，并以尽可能低的价格为抗震救灾人员提供服务。”

　　同行的绵阳市科技局副局长李安金说：“从17日开始，绵阳各店铺都已经开业了，秩序也开始正常化了。”

　　祝卓宏表示：“社会秩序正常化是必须的，从心理学上说，这是社会救援的一种形式，安定的秩序对稳定灾区人民的心理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信息救助：电话免费措施顶得上一万个心理咨询师

　　下午2点，当心理援助分队赶到位于安县某军区灾民救助点时，看见四周的空地上搭满了帐篷。这里安置的大部分是安县和北川的中小学生，有些还是从九洲体育馆分流过来的。

　　由于帐篷中没有电力供应，一些年龄较大的学生尽管带着手机但因为早已经没电，在地震发生后的第六天仍然没有和家人取得联系，每当问及家里情况时，这些孩子仍然忍不住落泪。

　　心理援助小分队的郑希耕博士等人立即用随身携带的手机和这些孩子的家长、朋友通电话，尽管只打通了5个电话，但这些孩子的情绪明显好了很多，开始愿意与专家们作进一步的交流。

　　在南河体育馆指挥中心救助点，张淑娟老人显得坐卧不安，她的女儿谢丹是北川城关镇幼儿园的教师，为拯救自己的学生，她的面部被坍塌的房屋毁了容，面部十处骨折，女婿和外孙均在地震中遇难。张淑娟现在仍不知道女儿被送往哪家医院，还担心女儿容貌能否恢复。张雨青叫来记者，希望媒体能够帮助张淑娟找到女儿在什么地方。

　　祝卓宏向记者表示：“信息援助很重要，当务之急仍然是帮助那些还没有与亲人联系上的孩子们尽快联系上家人。”他呼吁电信、网络运营商免除灾区的信息费用，“如果信息通畅，灾民们就能更多地互相鼓励和抚慰，准确及时的信息和充分的情感交流有利于消除内心不安，这能抵得上一万个心理咨询师”。

　　安县中学的两名高三学生王刚和彭春林最着急的是高考问题，离开考时间不足20天了，他们还没有恢复课程。王刚和彭春林告诉记者：“我们感觉课程已经出现了断层，希望能推迟考试，家里所有财产都没有了，即使考上大学，也没有钱去上。”

　　记者在安县采访时，县教育局的领导也刚好在场。他说还没有接到明确指示推迟高考，所以县教育局决定17日开始在所有灾民救助点搭建临时教室，开始上课。

　　王刚和彭春林的英语老师黎华军说：“临时课堂可以解决灾民救助点学生的上课问题，但是散落在各地和家长们在一起的学生没法过来上课。”

　　记者发稿时，看见了教育部刚刚发布的延迟四川重灾区高考，并对考上大学的孤残考生将免收学费、提供生活费补助的消息。中科院心理援助分队的专家看到了消息后，为王刚和彭春林悬着的心稍微放了下来。

　

心理专家的呼吁：关注救援人员的心理创伤

　　“现阶段，一线救援者、志愿者和新闻记者的心理援助显得更为重要。”祝卓宏说，“已经有不少一线救援者和记者由于每天目睹大量创伤情景，难以正常工作，身心受到严重创伤，因此，要关注一线救援人员的心理创伤。”

　　张雨青表示：“从易管理的角度来看，管理者和老师的管理方式是正确的，毕竟灾区的安全是第一位的，但这和心理救援又是一对矛盾。一个老师管20多个学生，有的学生的父母去世了，老师不让哭，怕影响其他孩子，时间长了，对孩子的宣泄有阻碍作用。不要控制他们宣泄。此外，还应该有专业人员提供心理援助，解决他们的心理创伤问题。在这种情况下，培训志愿者，使他们能够一对一地为灾民作心理辅导，可能效果更好。但到目前为止，很多有心理辅导经验的志愿者还在待命。

　　中科院心理援助分队的专家呼吁：应尽快建立全国统一的灾民心理援救管理部门，统筹组织全国心理专业资源，科学有效地为灾区救援人员和灾民提供心理援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