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中国科学院数学所、中国科学院院士)
中国科普作协和中国少儿出版社研讨张景中、李毓佩先生的著作,是个大好事,我向两位作者表示敬意。我和张景中是老朋友,1956年就认识了。他的三本著作我都知道。但是以前没有读过,这次本想大概看看,但打开《数学家的眼光》一看,就有陈省身先生评价很高的信,因此增加了我读这本书的兴趣。
书的开头,他引用了陈先生在北大的一个讲座中的一段话:“人们常说,三角形内角和等于180度,这是不对的!”于是知道应该说成外角之和等于360度。因为这对于一切多边形都对。从三角形推广到任何一个多边形,外角之和都是360度。甚至对闭合曲线也对。所以我觉得这个外角之和等于360度,也是公式。因而我觉得专家读了之后,也会学到很多东西。
第二条意见,并不是一些人搞科普,另外一些人专门搞研究,我认为这是误区。实际上每个人都应该搞科普,因为你的专业,需要通过普及才能让别人知道,又需要通过科普读物了解你学科以外的东西。
大科学家杨振宁写过科普文章,最近陈省身送给我一本书《几何学的风范》。我从他们的科普书中了解他们所从事的领域的大概情况。科普的范围是很广的。
姜伯驹(北京大学数学研究院、中国科学院院士)
我从小对科普作家非常敬佩,我们每个人都是从少年时代过来的,那个时候我们看到的那些科普读物,恐怕对后来我们走向科学的道路,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我当时在高中主要看从苏联翻译过来的书,作者的名字我都忘了,有好几本都是非常精彩。不一定是数学科普,还有其它的,包括物理、化学、生物,这对中学生起的作用非常大,而且这些书对以后成为数学家来说,也都有作用,不仅仅是数学科普才对青少年有作用。
我觉得科普从数学这方面来讲,就是把一些好的数学书介绍给年轻人,这件事情,我觉得非常重要。我自己亲身的体会是,这个事情是功德无量的事情。
在60年代初的时候,华罗庚先生出了一批对中学生的科普报告,后来成了一批书。那时我也参加竞赛命题工作,也参加组织这些科普报告。当时在我们的心目中,这个系列的科普报告和数学竞赛是我们的两条腿。在改革开放以后,数学竞赛这条腿越长越粗,科普报告这条腿却萎缩了,这是后来一个不幸的发展,我是这样认为的。我们应该还是要花一点力气改变这个情况,这里面就正是科普工作者应该多做一点贡献,我们贡献做少了,就变成只有竞赛。
竞赛这个事情开始的本意是非常好的。苏联和东欧都有一些很成功的经验,我们国家和高考挂钩之后,功利化的结果就变成只有一点了。
林群(中国科学院计算数学所、中国科学院院士)
科普应该是每个人的天职,不是因为你做研究你就可以不做科普了。我记得我第一次上德国去,到一个大学做一个学术演讲。
第一天晚上东道主给我写一个条子,说我们德国人认为一个好的演讲应该分为以下五个部分:
第一部分中学生能懂的,第二部分大学生能懂的,第三部分专家研究生能懂的,已经进入专题的,
第四部分专家懂你也懂,那是你的最新成果,第五部分你也不懂,是你研究的。
我年轻的时候在德国时间较长,和大家到处做学术报告。讲专题实际上没有什么人来听,极少的人。
王先生讲得很客观,社会上很多人看不起科普,认为搞科普是因为搞不了研究了才搞科普。许多人有这个想法,这是很大的误区,的确要改变这样一个状况。不过这几年中国做了很多的工作,宣传了很多。
科普是真不容易,我深有体会。我想向他们学习做科普,但每次都退稿。编辑说,你写得像学术论文,因为学数学的,喜欢充分和必要。我们认为必要的话才说,不必要的不说。很多人说科普是绘画,张先生说要有水分。我恍然大悟。如果我能做成科普,一定是成功借鉴了这句话。科普是每个人都应该做的,但是,是很难做到的。
很多人有一个误会,认为科普这个东西很简单。实际上我觉得一个东西只有你使得大众明白了,你才明白了,因为你给大众都没讲明白,你自己就是有问题的。所以我们经常听演讲,听不懂我们就应该怪演讲人,不怪我们自己没有水平。他说的我们都不懂,他算懂吗?我们都听不懂,可见他就不懂。所以说,我觉得要把这些弄懂,首先要使别人懂,这是非常重要的。科普太要紧了。
张恭庆(北京大学数学研究院、中国科学院院士)
数学是一种文化。它既是诸多门类学科的基础与工具,又是一种思想方法。因其概念的抽象性和推理的严密性,有益于人的思维训练;所以,普及数学文化,对提高国民素质非常重要。可惜大多数数学书,包括教科书,写得太枯燥、太专业,令人望而生畏。
一本好的科普读物既要能准确表达数学思想,又要有趣味。只有通过平易近人的语言,循循善诱而又层层深入的分析,才能把读者引入数学的殿堂。
世界数学家大会今年就要在北京召开了。我们申办这次大会,其中有一个目的,就是推动我国数学文化的传播。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了张景中院士和李毓佩教授的系列数学科普读物。在这些书中,许多近代数学思想被他们准确无误而又浅显易懂地介绍出来了。读来兴味盎然,其中有些解题之巧智不能不令人拍手叫绝。
我热忱地向广大青少年读者推荐这套读物。
林惠民(中国科学院软件所、中国科学院院士)
我是搞计算机的,我觉得数学科普我是受益很大的,尤其是对我的工作。现在想起来科普著作很多,像张先生、李先生的这些书。
我念初中是在六几年,40多年了,那时就有几个小册子,有几本书是用非常黑粗的纸印的,写得非常深入浅出,把一些非常深的数学问题写得非常浅显易懂,初中生能看懂,训练我的思维,对我的帮助非常大。这些东西在我工作这些年来一直在起作用。我的孩子喜欢玩计算机,现在很多小朋友愿意玩计算机,家长愿意让学生搞计算机,一般的家庭省吃俭用也要买。搞数学不见得很高兴。很多孩子的脑袋很灵,但他比较容易陷入玩一些小诀窍,比如Windows某个地方的小窍门,卖弄一下,他们喜欢这些东西。这些东西要有一些引导,要推动计算机发展的话,主要不是靠这种东西,不是靠小东西,应该学会怎么引导小孩从天生的好奇心到一些小地方弄出小花样,再引导他从大的角度看问题。我翻这两套书,张先生的书讲到,三角形的内角和是180度,三角形可以讲,那么四边形呢?五边形呢?封闭曲线呢?就讲不出来了。讲外角和就不一样,不管多少边形,外角和都是360度,很简单的东西。小孩看这些东西会帮助他从小天地里跳出来,看得更大。
计算机和数学是分不开的,将来的发展,要考虑怎么才能让中国的计算机基础研究方面能够走向世界,那就离不开数学。中国很少有像这种好的科普读物,尤其跟国外比起来。在国外,特别是英国和欧洲很重视这些,有很多的作者写,一套一套,并且不断更新。每套丛书过两三年就不出了,新的又来了,虽然类似,但是内容上方式上不断更新。
张景中(中国科普作家协会理事长、中国科学院院士)
我自己小的时候接触了科普书,给我帮助很大,印象很深。教科书都很乏味,科普书就很有趣。比如国外的《十万个为什么》等等这些书,我都看过。我最佩服法布尔写的《蜘蛛的故事》和《化学奇谈》。这些书很有思想,对学习很有启发。原来看上去很普通的事情,竟有那么多意想不到的奥妙在里面。看这些书,影响自己去学更多的科学知识,也给了我这样的影响,如果自己写了书,能有人给我出版的话,我也要写这样好看的书。法布尔写的书,不但是科普书,也是科学的书。既可以看作是科普书也可以看作是专著。他的科普书,小孩可以看,专家看了以后也有收获。他的研究和科普创作是融为一体的,这是最令人佩服的科学家了。
我后来发觉,数学方面有很多的研究工作没法写成科普。也可能是我们还没有这么大的能力,把任何高深的数学都写得浅显易懂。我是想写,但写数学科普不像说相声,找到题材,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数学并不是什么都能当成题材的。自己尽可能把自己在数学学习和研究当中有趣的东西写出来。
我想在我的书中,能够给读者一些不是简单的解释结果,而是思想方法的东西,比方像我的《新概念几何》,实际上不叫科普,有点像教科书似的,我只是说明几何问题可以用另外一种方法解。
这么多年来,自己写了一些东西,也受到大家的鼓励,但是最让我感动的一件事是这样的:《数学的传奇》(这次修订在《帮你学数学》中)出来之后,我买了一些送给亲戚的小孩,有的孩子是农村的,他说他的邻居看了这本书之后,非常喜欢,就赶快抄,抄了一本,然后把书还了。这使我非常感动。我就赶快托人送了他一本书。
我觉得写一篇论文不一定有很大的意义,看的人全世界加起来可能就几十个或者几个。而一本好的科普书就有几万个读者,甚至几十万,上百万。台湾九章出版社的孙先生告诉我,《数学家的眼光》在台湾就卖了3万册。所以我说,有这么多读者和你的思想发生碰撞,这一点想起来是非常有意义的事情,非常让自己感动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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