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作者

吴玉虎, 男,1951年1月16日生,陕西省咸阳市人。中国科学院西北高原生物研究所研究员;中国科学院青藏高原生物标本馆馆长;中国科学院西北高原生物研究所学术委员会委员;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评审专家;中华人民共和国濒危物种科学委员会协审专家;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物种生存委员会(SSC) 中国植物专家组(CPSG)成员;主要从事植物系统分类和植物区系地理以及高寒草地生态学研究工作,在高原、高山植物的生态、区系地理及豆科和禾本科植物的分类方面有较深研究。

踏进昆仑山(探秘昆仑)

吴玉虎
2010年11月02日

出师不利——阿魏应有真——阿克塔什路难行——超负荷的工作量

声势浩大的喀喇昆仑山—昆仑山地区综合科学考察在中国科学院和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的资助下,于1987年4月在北京正式组队。其中有来自中国科学院下属的15个单位和南京大学、北京大学等共17个单位、20余个专业的科研人员及后勤人员、记者等共65人参加。
6月初,全队离开乌鲁木齐,开进昆仑山。全队共分5个行动组,由昆仑山的西端开始各专业的考察。
我们生物区系组的第一个考察点是在紧挨昆盖山的西天山山前地带。
6月18日清晨,我们驱车离开了乌恰县。约莫两个小时后,在康苏镇经过短暂的访问,我们便单车直接奔向约莫10公里外的肖尔布拉克。
吸引我们的是这里荒漠中生长着的一种豆科常绿灌木沙冬青,这是我们国家的二类保护植物。它成丛地生长在河滩沙地中和山坡岩隙等处。耐旱、耐风沙,是很好的固沙植物,被称为荒漠“常青树”。除了内蒙古以外,只在新疆的这一带有分布,属于我国珍贵的特有植物。为了很好地保护、利用这特有的植物资源,我们实地考察了它的生境、地理分布、面积等,力求掌握尽可能多的第一手资料。对于我们几个搞植物区系的人,特别是研究豆科植物的我来说,沙冬青是此行考察的重点对象之一。
在向导的指引下,我们的丰田越野车一直沿着分布有沙冬青的河谷向纵深驶去。一路上,我们不时地停车观察、记录、采集标本并拍摄照片。这里的沟谷,看起来平缓、干燥,且不断有沙尘在车后扬起。但在表层干燥沙土的下面,却是湿漉漉的,而且越朝里面走,下面的沙土越湿,就像有人专设的陷阱一样。然而,我们却并没有察觉,直至整个车子都陷了进去,才发觉走的路有问题,但却为时已晚。虽然我们使尽了力气,但车子不但没有被推上来,相反地却越陷越深了,最后,竟连车子的大梁都陷进了泥沙中。没办法,只有挖沙填石了。可那时我们并没有带铁锨,只能用采标本的小镢头和双手一点点地往外抓沙子。
在荒漠阳光的曝晒下,无风的山谷里热得像蒸笼一样,每个人挖不了几下就汗流浃背,喘不上气来。虽然我们六个人干了3个多小时,但车子仍无出来的希望,我们确实有些着急了。按说,这样的事,对于我们这些搞野外考察的人来说无异于家常便饭,但是,从早餐到现在,己经有近6个小时了,大家的肚子早己饿过了劲,难以再应付这繁重的体力劳动。必须设法去找等候在康苏镇的大车来拖。可偏偏我们随带的步话机因距离太远和山峰的重重阻隔而失去了作用。看来,只有派人徒步回去了。
经过商议,在副队长武素功的建议下,我被认为是唯一能胜任徒步翻山回去叫车的人选。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和无力的双腿,忍着难挨的饥饿,浑身冒汗,用小镢头当拐杖,一步一喘地爬过了相对高差近300米的两座大山;涉过了近百米宽、水深齐腰的一条河流,经过两个多小时,抄近路走完了约七八公里的艰难路程,终于找来大车去拖丰田。
待我们又赶回康苏吃“午饭”时,已距早餐时间近9个小时了。还未真正上山,就已出师不利,或许这正预示着我们的昆仑山科学考察将是艰险的。
吉根是我国同塔吉克斯坦交界的边防地带。在这里,我们的考察得到了边防战士和当地群众的大力支持和无私帮助。在边防战士的陪同下,我们骑马沿国界线进行了考察。
在边防哨卡一带,我们惊喜地发现了许多在中药中常用的“阿魏”的原植物,并对它们进行了重点详细考察。
阿魏是一类高1米左右,开黄花的伞形科植物,通体散发着强烈的葱蒜异样臭味。药用“阿魏”是这类植物的汁液所成。它是在阿魏盛花时节逐次切断植物的茎,收集其渗出的汁液后,在通风处阴干凝固成的块状物。早年中药中多用进口阿魏。它具有消积、杀虫、祛湿、止痛等功效,可治小腹冷痛、慢性肠胃炎、风湿性关节炎等病,并可解牛马肉毒。植物阿魏在我国只有新疆有少量分布。民间自古就有“黄金无假,阿魏无真”之说,表达了阿魏药虽普通,却也实为难得之意。

这一带所产的圆锥茎阿魏是新疆所产阿魏属植物的一种,只在这一带有分布。作为珍稀的药用植物,它们的合理开发利用和有效地保护及扩大资源量所需的人工栽培技术等也都是我们应努力研究的。
通过这一带的考察,我们已经感觉到昆仑山是莽山有奇珍、秘境藏异宝之地。而这些奇珍异宝正等待着我们去发现,去发掘,去研究,去利用。
6月23日,我们离开了喀什绿洲,去昆盖山中的阿克塔什一带考察。队上的录象组随往。大小四辆汽车在茫茫的戈壁滩上行驶了近百公里,其中50多公里走的全是便道或无路的河滩砾地。进入山沟,就更难走了。我们要去的地方,根本没有汽车走过的路,唯一可通的就是一条暂时无水的河床。
沿着乱石滚滚的河床,我们来回摸索着前进,人都下车步行并给汽车找路。起初还算顺利,只不过在车无法前行时多走了几次回头路而已。可是,到了后来,越往里走河床越窄,而石头却越来越大。后来,车子干脆就在有篮球大小的卵石堆中挪动了。我们需不时地搬开挡住车轮的大石头,时而又要将一些较小的石头搬来填在车轮挤开的石窝中;时而需要推车前进,时而又要用一辆车去拖另一辆车。就这样,艰难地爬行,于傍晚时分终于到达了海拔3 000米的林边营地。最后的500多米长的“山路”,几乎全靠我们用双手开成,竟走了近两个小时。
这样的路况,汽车可真是受罪了,特别是崭新的丰田考察车,真是可惜了,难怪罗师傅一直铁青着脸,边走边埋怨。但这也无济于事,因为,在考察队中,除了安全,考察就是第一位的。
我们的营地扎在雪岭云杉林的边缘。身后戈壁大漠的干旱荒寂,远处雪山冰峰的冷峻严酷,使人很难想象在茫茫戈壁与皑皑冰川之间竟会藏匿着片片生机盎然的森林。
吃过晚饭,我们借着昆虫学家张学忠先生点起招引飞蛾的汽灯的光亮,每个人都照例整理起各自的标本和考察资料来。
昆仑山综合考察的队伍虽大,但就每个专业来说,人员又是很少的。许多专业都只有一个人。除了每个人的业务工作外,考察期间几乎每两三天就有一次转点搬家,拔营扎寨。装车卸物等自不必说,单是徒步翻山越岭,涉水过河采集标本就够累人的,回来还要轮流做饭。工作时间长,条件艰苦,劳累程度可想而知。若遇意外阻隔,按时回不了营地甚至迷路绕远、饿肚子等家常便饭式地困扰,使队员们体力的消耗更大。所以,在这样的考察中,大家都在承受着超负荷的工作量。
对于我们承担植物区系研究的三个人来说,工作更是琐碎繁杂。每天晚上,首先要对当天采集的标本进行分类、编号、登记并造型压制。随后,或在第二天早起,必须将前几天所压标本换上干纸,以求快干并防霉变。这样,每天翻换纸一至两遍,直至彻底干后再按编号顺序捆扎好。一般的标本需换纸二、四遍,若碰上阴雨天或是水分多的标本,有时甚至要翻六七遍。换下的草纸需晾干或晒干再用。这项工作的工作量随新鲜标本数量的增加在不断加大。
待我整理完白天对沿途植被景观的考察记录及有关特殊植物种类和环境的详细记录后,已是凌晨两点多了。但据我多年的野外工作经验得知,这时候睡觉,对搞植物区系的人来说还算是比较早的。然而,其他专业的几位老先生早已是酣声如雷了。每到这时,我也才能开始写每天的考察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