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投宿营地——鸟岛入侵者——蚊虫的“王国”——复仇的麝鼠
在去木吉考察途中,我们住宿在一个废弃的铜矿选矿区内,以便考察时距山上近一些。谁知这矿区除了破烂不堪的一片房舍外,竟找不到一个人。
我们在一个大礼堂的舞台上搭窝以备就寝,然后,去附近的湖边挑水做饭。未料想这湖边全是沼泽地,水面上的小虫子密密麻麻漂了一层,赶也赶不走。水里的虫子更多,有的地方竟像街头小贩卖的鱼虫一样在水中起疙瘩。假如鱼虫贩子以此湖为基地做生意,肯定是会发大财的。这水显然是没法饮用的。但是,天已渐黑,一时又找不到别的水源,只好蹚进冰冷的水里,走到距湖边约10米远的深水处,打了四桶水,但里面仍有不少小虫。我们也只好凑合着烧开水,老张再往水里加入一些白矾淀一淀,就下米泡茶并勉强地饮用了。好在黑灯瞎火地看不大清楚,更何况鱼虫也应该是有营养的。但也有几个人因此而滴水未沾。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我们就收拾行李,待考察完附近的山沟后就搬家到湖对面的柯尔克孜族大队部。后来的几天,我们考察了湖中的小岛和整个木吉盆地。
这湖中有一个方圆约20多米大小的孤岛,栖息着许多水禽。我们划着随带的小橡皮船一批批登上小岛。水鸟们早已飞起,盘旋在上空,大声鸣叫着向我们这群“入侵者”抗议,示威。
在绿草掩映的小岛上,有十几窝野鸭蛋,每窝10~20枚不等。专攻鸟类学研究的马鸣显得特别的高兴和忙碌,因为,在这里他可以获得许多难得的第一手资料。他一边记录,一边重复着在岸上就说过几遍的话,提醒大家不要随便用手去摸鸟蛋。因为,野鸭会把被人摸过的蛋抛出窝外,不再孵化。
临走开时,我们从每个窝里各捡了几枚蛋带走,当马鸣将这些蛋作为标本称量、登记之后,很快就上了我们的餐桌。其中有些已是孵化成形的“毛蛋”,加上这天打到的一只野兔,其肉更是鲜嫩可口。因为自进山以来,除了已经吃腻的罐头食品外,这样新鲜的野味可真是难得。然而,也有人对“毛蛋”连看都不看一眼。
除了这个湖以外,这一带还有几处河滩沼泽草甸,草高没膝。远远望去,黄色和黑绿色的景观映入眼帘,就像是江南的稻田一样,与周围干旱的光山秃岭形成鲜明的对照。
为了采集这些沼泽草甸中的植物标本,我在露出水面的草墩上一边采集,一边用手赶着盘旋在头顶上空的蚊子。谁知不赶还好,越赶倒越多起来。我的头上、脸上、身上和手上到处都落满了蚊子,周围还有数不清的蚊子在飞旋,简直要把我抬起来了。 赶是无济于事的,只好用手连抹带拍,并草草采了几株标本,就赶紧往汽车跟前跑。尽管如此,到了最后,脸上和手掌上仍难免全都粘糊糊的。待坐进车里,憋得气都快上不来了。因为一张口,一吸气,嘴和鼻孔里全都进了蚊子,也不知有多少蚊子,被我从嘴里吐了出来。赶紧乘车逃跑吧!
早在上中学时就曾将信将疑地听说国外有人被蚊子叮死和被蚂蚁吃掉之事,今天才确信无疑了。采集昆虫标本的张学忠先生今天可是大丰收了,捕一网子就够他整理半天的,更何况坐在汽车里,他还在我身上采了不少。这其中或许有不少生物学上的新种甚至新属。因为在人类目前的认识水平上对生物界中所知最少的就是昆虫了。据科学家们估计,这类普遍长有6条腿的小小生物的种类要比世界上所有其他生物种类数量的总和还要多,但是目前为人类所知并描述过的只是其中很少的一部分。
待摆脱了最后一只蚊子的“亲热”后,再看看脸上和手上,并没有几处被蚊虫叮咬的痕迹,想必刚才围攻我的全是雄蚊子无疑了。因为,我清楚地知道,只有雌蚊子才咬人。而且,这种叮咬和吸血并非为饱餐一顿,而是为了产卵以延续后代,并且它们采血的对象也是有选择的,而这种选择是靠蚊子对人体汗液的气味的选择来确定的。不过据说服用维生素B
1可避免蚊子叮咬,原因在于维生素B
1在人体内经过分解代谢后,会从皮肤的汗腺中释放出一种蚊子不喜欢的气体。可这里的蚊子又是为了什么而向我发起围攻的呢?
在另一片沼泽地里,承担鸟类考察任务的马鸣采到了几只水鸟标本。一只麝鼠,被小马打倒在沼泽中。由于水多,小马只好卷起裤腿,蹚水去取。他曾几次陷入泥沼中,两腿被弄得黑呼呼的,费了好大劲才洗干净。
这种原产北美洲,并已在欧洲、俄罗斯的西伯利亚和蒙古等地繁衍并风土化了的麝鼠俗称“水老鼠”,体型比野兔略小一些,但却要肥得多。它的皮毛油光闪亮,入水不粘,特别漂亮,是制裘的珍贵原料。它们多栖居在水生植物较多的沼泽、浅湖和河流地区,在泥岸旁挖洞筑巢营生,以植物和小动物为食。据说这里的麝鼠是早些年从前苏联引进放养的,在野生状态下现已繁殖了许多代,在这一带的河湖沼泽中都有分布。套猎麝鼠已成为当地一些牧人的创收手段。
我们乘车继续前往木吉。车子刚一起步,刚上车的马鸣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使全车的人都感到毛骨悚然,吓得罗师傅一个紧急刹车。大家不约而同地去看马鸣。只见马鸣卷起裤子的右腿平举着,高高抬起,小腿肚子下面吊着那只刚打到的麝鼠。
原来,那只被扔在车上的麝鼠当时并没有死,而是在车子发动并起步的一刹那间,狠命地咬住了马鸣的腿肚子。待小马忍着巨痛,咬着牙,掐住麝鼠的脖子把它取下来时,它已心满意足地死去了,而小马腿上深深的齿痕处却流着血。大家于是哈哈大笑着帮小马挤出脏血,又敷上些药,才又上路。一路上免不了几句幸灾乐祸的俏皮话,有意气一气马鸣并为麝鼠鸣不平。
晚餐的“饭桌”上自然又多了一盘鲜嫩可口的美味佳肴。也可算是对第一阶段工作圆满完成的庆贺。肉虽少,但味道却比兔子肉好吃多了。除了北京动物所的冯祚建研究员,几位老先生都放弃了享受这一美味的权利。武素功先生在我们的怂恿下,壮着胆子尝了剩下的最后一块麝鼠肉而后悔莫及,连连责怪自己醒悟得太迟,并说:下次一定要加入你们“食肉动物”的行列。
武素功先生最初之所以对这盘肉食避而远之,除了因它是“鼠肉”外,更主要的还是因为30多年的野外科学考察,特别是长期在青藏高原考察给他留下的满口假牙,而使他失去了享受所有肉类和其他坚硬食物的口福。除了多次死里逃生和胃出血及无数的艰难困苦外,这满口牙齿的全部脱落也是他所采的十几万号植物标本和取得大量的科研成果所付出的惨痛代价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