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公湖畔——西西丽亚小姐——恻隐之心——再过甜水海
9月4日,继续南下,前往日土县。这里是西藏最西北部的一个县,位于喀喇昆仑山的东南缘。属阿里地区所辖,一路上已可见偶尔出现的牧民人家和他们的牛羊群。晚11时许,我们住进了日土县兵站。
冯老先生的脚由于肿胀和层层缠裹的纱布等,已无法穿防寒鞋。一路上只能找双大号的拖鞋将就着套在脚上,受伤的脚难免遭冻、红肿,后又溃烂,开始化脓,连路都难以行走,但在考察的最后几天,也只能是一边治疗,一边坚持工作。
第二天,我们考察了县城附近的班公湖沿岸。地处中印边界的班公湖,是西藏阿里地区最神秘的高原湖泊之一。它位于喀喇昆仑山的南端,是一个狭长条形的湖泊,全长有150多公里,平均宽度约2~5公里,面积为346平方公里,湖面海拔4 200米,大部分属于我国,另外的一小部分属于印度。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跨国湖。奇怪的是,同属中国和印度的班公湖,虽湖面相通,湖水一体,然而湖水水质却截然不同。日土县兵站的战士告诉我们,印度境内的湖水为咸水,气味难闻,不仅人畜无法饮用,就连鱼类都难生长,水鸟也少。而我国境内的湖水则为淡水,水质甘纯,湖内鱼产资源丰富,湖面水禽也很多,是难得的高原旅游观光地。可惜目前这一带的中印边界地区局势有些紧张。
尽管边界地区不太安宁,但时不时也还是有人到这里进行探险旅游。
我们就曾碰到过一位英国籍的西西丽亚小姐。她自我介绍说她是在沈阳工学院教授英语并自学中文的,今年31岁。她只身一人从成都出发,骑自行车沿川藏公路开始她的青藏高原探险旅游。途中边走边看并拍了许多照片,前后翻越了25座大山,经受了天气变化的无常和高山反应的折磨,克服了许多困难,才到达拉萨。又从拉萨沿喜马拉雅山和冈底斯山的山麓一路到狮泉河、到日土,然后准备去喀什,再经红其拉甫出境取道卡拉奇飞回英国。自离拉萨,一路上,餐风露宿,晚上经常是住在沿途的牧民家中,有时在无人区,就住在自己随带的小帐篷内。经历了许多艰难困苦,克服了重重困难,才到达这里。但她看起来依然精神饱满,显得轻松、自信。
一个姑娘,骑着一辆自行车,仅凭一张地图,独自旅行在异国荒无人烟的高原地带,克服了高寒缺氧、人生地疏,语言不通等等困难,在追求一种生活的刺激的同时,去检验自身的生存能力,去寻求自己人生的价值,去丰富自己生活的经历和知识。这种精神,这种毅力和这种行动都是令人佩服的。最起码我有这种感觉.
第二天早晨,我们同西西丽亚小姐合影留念,并送给她一些羊肉干,然后目送着她离开了日土县。送走了西西丽亚,我们也踏上征程,继续我们的考察。一路上仍不断谈论着她的这种勇敢精神。相比之下,古今中外曾有多少人都把青藏高原看成是生命的禁区,把新疆的戈壁大漠当作非人类可涉足之地。据说,中国内地有位男性司机,在驾车进入新疆的第一天,因沿途所见到的茫茫戈壁的空旷和荒凉景象,以及所闻之有关传说后竟吓得眼泪汪汪地哭了半宿,第二天便弃车逃回了闹市。这或许不仅是男性之悲哀,更是国人、民族之悲哀。
在一条小河边,我们发现了一群秋沙鸭。这是马鸣一直想采而至今未采到的种类。今天,我们决定大家来帮他这个忙。于是,我们便下了车。野鸭已经查觉并奋力向上游游去。由于马鸣略有不适,就由我拿着马鸣的猎枪斜向上游河岸跑去,力图赶在野鸭前头。
跑完了约五六百米的河滩草甸,气喘吁吁的我终于赶到了前面,喘息未定,秋沙鸭就已进入射程之内。一声枪响,即刻就有三只漂浮在水面上,其余的返向下游逃去而并不飞离水面,却又被其他人堵了回来。然而,我的第二枪却放了空枪。是我的枪法不行吗?或是距离太远吗?反正是在即将抠动板机前的一刹那,枪口被抬高了,野鸭又被吓了回去。我遂即脱了衣服,涉入没胸深之河中去捞死鸭。好在水流平缓,只是水温太低,冰得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发抖打颤地捞上了三只死鸭。待野鸭群又被赶回时,我正在河中,枪内已没有了子弹。眼看着它们失魂落魄地从我身边潜水游过,顺手捞起距我最近的一只,谁知它在我发抖的手中,似乎比我抖得还厉害,我随即又放它仓惶逃去。在我看来,三只秋沙鸭做标本已经足够了.
晚上,做完标本所剩的秋沙鸭肉被小徐做成了香酥鸭。虽然文献中记载着这种秋沙鸭的肉很腥,无食用价值,并且在藏医中,肉和骨头都是用来入药治病的,但我们还是津津有味地享用了它们,并且并没有觉出有什么不好的味道。
9月9日,结束了这里最后一天的考察,我们修整了半天,并检修好车辆,力图一路顺顺当当地到叶城,回乌鲁木齐市,返家园。统计我的植物标本,已超过1 600号。其他人也都获得了各自丰富的野外考察资料和标本,可算是满载将归了。心情和身体自然都觉轻松了许多。虽然脸变黑、人消瘦、体减重,但是,总算是可以回家了。
第二天我们赶到了甜水海。甜水海依然使人头痛难忍,就连小徐也躺倒了。这个考察队中身体最棒的年轻人,膀大腰圆,有着牛一样强壮的身体,所以大家都羡慕地叫他“野牦牛”.
小徐这个随藏北小分队曾到过“英雄地”的英雄,在藏北羌塘高原无人区近一个月的艰辛日子里,经受过了多少艰难困苦的考验,而且始终抢着干最重的活。在随我们组的考察中更是如此,频繁地装车卸车,他干得最多;提水挑水,无论多远,他都争着去干;100公斤重的一袋大米,他双手一提就能挪动。我们组的许多重体力活都多亏了他。组里的每一个人无论在工作中或在生活上都经常得到他的帮助。至于我,得到他的帮助就更多了。压标本,抄记录,挖剖面,采孢粉,甚至在我忙时端茶倒水,病时递汤送药,等等。所以,大家都很喜爱他。我们大家都曾认为他恐怕没有适应不了的环境,他自己也有同感。即使在藏北无人区那种使多少人都因高山反应和生活条件艰苦而发病、浮肿甚至躺倒的恶劣环境中,他都坚强地挺过来了。可而今连他都躺倒了,并且上吐下泻,一夜未眠。我们又有谁还会是正常的呢?
这或许同小徐过于放松有关吧,但也可见这喀喇昆仑山的恶劣环境对人体之摧残是多么地严重,任你钢打铁铸的汉子也都会有支持不住的时候。这还只是表面现象,更严重的恐怕是我们暂时还无法感知的留在身体内部的后遗症吧。
为了照顾小徐,我们在甜水海地区又多住了一天,并临时增加了阿克赛钦湖区的考察,以释我们急于回家的念头。相比之下,这种考察就要轻松多了,最起码从精神上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