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作者

吴玉虎, 男,1951年1月16日生,陕西省咸阳市人。中国科学院西北高原生物研究所研究员;中国科学院青藏高原生物标本馆馆长;中国科学院西北高原生物研究所学术委员会委员;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评审专家;中华人民共和国濒危物种科学委员会协审专家;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物种生存委员会(SSC) 中国植物专家组(CPSG)成员;主要从事植物系统分类和植物区系地理以及高寒草地生态学研究工作,在高原、高山植物的生态、区系地理及豆科和禾本科植物的分类方面有较深研究。

凯旋大漠缘

吴玉虎
2013年07月18日
凯旋大漠缘——影响市容的形象——沉没的“巡洋舰”
往后的几天,天天都在下着雨,时大时小,断断续续。这倒成全了我们,因为气温一直很低,冰川融水明显减少,比起上山来时,过河当然也就顺利多了。只是一路冒雨赶路,浑身几无不湿之处,又因山陡路滑多泥泞而难免多摔了几跤,再加上还要不时地采标本,弄得我几成半截泥人。毛驴就更不用说了,被我上上下下抹得简直就如同泥糊的一般。脊背上也被我磨烂了一大片,一压就塌腰,无精打采地几次都不让我骑。一趟火山下来,地质组死了五六头毛驴,而我们分队几乎所有的毛驴都精疲力尽了。
最后的一天,天晴日出。越走越热,越走越干。早晨淋着小雨出发,到下午沿途已是尘土飞扬了,二十几头毛驴扬起的滚滚烟尘又一次制造了千军万马急行军的强烈效果。人和毛驴全都被淹没在尘土中,真是山上山下两重天。我拼命地催驴钻出了烟尘,一直走在最前面,生怕别的驴超前而行。
下午8时半到种羊场,同在这一带考察的自然地理组合兵一处。久别重逢,自然是亲热无比。频频握手,欲摇断对方双腕;连连拥抱,拟拍碎双方肩背。我们看他们,倒也平常,他们看我们,则变化明显,甚至变形严重。是啊!火山一日,如隔三秋,时过半月,恍如隔世。今天的我们已几乎面目全非了。在这里,我站在营地的帐篷旁,拍摄下了使我永生难忘的浮肿“尊容”,以资纪念。
是的,考察火山区之行太令人难忘了,也太值得骄傲了。在经历过途中千难万险的折磨和生命禁区的摧残之后,终于闯出了这死亡之地,终于凯旋在这大漠之缘,胜利毕竟已是属于我们的了。后来大家都把这次探险考察称作“死亡行动”。而且仅就这“死亡行动”带给队员们的“后怕”还困扰了大家好一阵子。只不过值得告慰的是这次考察,我们收集了大量的有关火山区的综合科学资料,可望对谜一样的火山群地区的有关理论问题作出最权威的结论。
通观我们此行所走之路,据说在古代也曾是产“和田玉”的地方。所谓“玉出昆岗”,其所指也正包括这里。在过去,历朝历代的帝王一直都很重视这一方土地,而在近代又有人来此地挖过金子。沿途大山中,我们也曾见过多处出现的挖金沙洞,脚下所过之河中就有不少玉石。然而我们却无暇顾及过这些。甚至没有时间和精力或是没有来得及做一个“顺手牵羊”的梦。
7月10日,队部的车送我到和田招待所等候生物组来接我归队,总算又享受到了都市生活的舒适。然而,在餐厅的饭桌上,一位不经意坐在我身旁的中年妇女,却在看见我的面容之后大声“啊”了一下,便仓惶起身,碰倒了身后的椅子,然后和其身边的男人交换了座位。我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形象已变得足以影响市容了——虽然脸部已开始悄悄地在消肿。同时,我也才清楚火山区对我们的摧残是多么地无情,其结果又是多么地惨不忍睹。但愿那位中年妇女不会因我而食欲大减,甚至噩梦连连。
后经称量,一次火山下来,大家的体重普遍减轻了3~6公斤,最多的竟减了10公斤。

在和田,我又回到了生物组。大家都因久别重逢而兴奋不已,并互相询问、讲述近月余的考察探险经历。
因近期正值一年中气温与雨量高峰同时出现的季节,降雨量的增多和冰川融水作用的加剧都使河水流量加大,流速加快,所以,考察中所受之阻也多来自河流,所冒之险亦在水中。生物组所经历的最大的一次险就是在策勒县的奴尔一带。
那天,全组人乘车进山。车到河边犹豫了一会儿便开始过河。大车先行过了河,而被称作“陆地巡洋舰”的丰田越野车则由于底盘低,又在河心处碰上大石而熄了火。武副队长随即指挥已在对岸的大车来拖,然而,大车又因用力过猛也熄了火,再次却怎么也发动不起来,只好停在河边检修,河中心的丰田车更是动弹不得。
汽车下水时,河水水位是一天中最低的时候,仅没过丰田车的车轮。但是,时间不长,冰川融水使河水明显上涨,情况十分危急。为安全起见,武副队长指挥大家扛着背包等物品迅速下车,蹚水上岸。为保险起见,接着又用两条钢丝绳分别将丰田车拖住在两岸。一条绑在对岸的大车上,另一条绑在随行的另一辆车上。几乎在这一切结束的同时,洪峰伴着隆隆的响声滚滚而来。眼看着浑浊的河水冲斜了丰田的车身,继而又从车顶上翻了过去,同时可以清晰地听见水冲流石不时撞击车身的声响。大家这时才注意到刚才由于忙乱,竟没顾得上打开玻璃,以利水流顺利通过车内。
车内已注满了水,红色的车身时隐时现。实为“旱鸭子”的“陆地巡洋舰”此时在洪水中则成了沉没的“巡洋舰”。大家无可奈何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庆幸多亏及时撤离。庆幸之余难免多了些后怕,倘若刚才动作稍慢一些则此时人就会被封在车内了。而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钢丝绳能否被拉断。
直到第二天中午时分,河水渐落,大车也已修好。在当地一台拖拉机的帮助下,总算将在河中泡了一夜的“巡洋舰”打捞上了岸。经过擦拭、检修和通风、晾晒,除了车身一侧漆皮被河中滚石所伤外竟无大损,照样行驶如初。倒霉的丰田车,这已是第二次遇大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