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作者

吴玉虎, 男,1951年1月16日生,陕西省咸阳市人。中国科学院西北高原生物研究所研究员;中国科学院青藏高原生物标本馆馆长;中国科学院西北高原生物研究所学术委员会委员;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评审专家;中华人民共和国濒危物种科学委员会协审专家;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物种生存委员会(SSC) 中国植物专家组(CPSG)成员;主要从事植物系统分类和植物区系地理以及高寒草地生态学研究工作,在高原、高山植物的生态、区系地理及豆科和禾本科植物的分类方面有较深研究。

戏鹿遭鹿戏

吴玉虎
2014年01月14日
群鱼搓澡神仙浴——高原蝎子草——戏鹿遭鹿戏——考察出共识
我们乘船去湖中考察。在靠近鄂陵湖的西岸边有一个小湖,长约1公里多,宽也有几百米,水多时可和鄂陵湖相通。平时这小湖中的鱼就很多,每到5月份前后,大湖中的许多鱼都到小湖中产卵,这期间的鱼就更多了。
当地的游牧民族是藏族,人口稀少且大多数人不吃鱼,所以,这里的鱼很少有人打捞。每到这个季节,这小湖中的鱼简直是拥挤不堪。骑马绕湖走一圈,都有可能踩死鱼。
那是去年的6月初,我们在位于鄂陵湖区东北面的花石峡地区进行草场调查。我们的营地扎在靠近托索湖的一条小河边,河中的鱼群清晰可见,轮到做饭的人随时都可以到小河中钓鱼做菜。那种钓鱼既是游戏,又如战斗,紧张得足以使人手忙脚乱。 起先,我还在一串鱼钩上个个都穿上牛肉作铒,可后来我只是将无铒的鱼钩朝鱼多的地方扔下去,然后猛地使劲一拉,差不多每个钩上都会有鱼被钩上来。不大工夫就会钩上几十条半公斤多重的鱼来。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若是想吃油炸鱼,先烧热了油,再去钓鱼也不迟。
两天后,由于河水断了流,河中的鱼都被迫集中在几个低洼存水的河坑中。其中有两个约十平方米大小的水坑中,黑压压的全是鱼。中午天热时,我和县草原站的南木加同志索性脱光了衣服,各自下到一个水坑中用手抓鱼。但是那么多的鱼也并不好抓。抓了十几条后,我们干脆放弃了这一“工作”,而是尽情地享受着来回穿挤的鱼儿给我们摩擦洗澡。
不足一米深的水坑,由于我的加入,本就拥挤的鱼群显得更拥挤了。浑身光洁滑溜的鱼儿密密麻麻地在我身体的周围挤来挤去,后来,有的其至用嘴来吮吸我的肌肤,使我倍感舒心,又觉惬意,考察的劳累早已消失在水中。
让鱼儿搓澡,作为一种独特的洗澡方式,如果不是我孤陋寡闻的话,古今中外恐怕也没有几人享受过吧。一个小时后,我上岸穿衣,也不愿再抓鱼。心想,再过两天,待水干了后,这一池鱼还不都是我们的,就算天天还有许多水鸟来吃,也吃不了多少。谁知,当天夜里一场大雨,加之上游的洪水下来,鱼儿全归托索湖去了。想起来难免有些后悔。不过在那次考察期间,鱼始终是我们的主菜,且各人所做出的味道也不一样。考察结束时,光鱼干我们就带回了几麻袋。所以,对当地人所描述的鄂陵湖边这个小湖中鱼的季节性拥挤程度我是不难想象的。
鄂陵湖中的然马知知岛是一个狭长形的小岛,岛上植物种类不算很多,最引人注目的要算是开着黄花的唐古特铁线莲了。它不仅可供观赏,而且还是中、藏医常用于治风湿肿痛、消火散瘀的草药。另外还有几丛植物——蝎子草,虽不引人注目,但却可使贸然招惹它的人终身难忘。它叫高原荨麻,这类植物的茎和叶子上被满了密密的螫毛,人的皮肤一经接触就会奇痛难熬,随即就会出现红疹,且会持续好长时间。
当我站在石崖上向下招呼黄委会的葛藤先生帮我采集他脚旁的那丛高原荨麻时,还未等我说完,他就说道:“小心什么!它还会咬人不成。”一边说,一边就俯身去采,还未等他采下一株来,就听他“哎哟”一声,便使劲的频频甩手又跺脚,随即又抬起手来,对着手背频频吹气。临了又埋怨我说:“你是想害我呀,这草还真会咬人。”惹的我们大家都笑起来。我想,他这辈子恐怕都忘不了这种高原蝎子草。
在风化的岩屑间,有许多水鸟用羽毛和干草等物做成的鸟窝。其中最多的是鸬鹚和斑头雁的窝。这些水鸟,看见船来,都带着尚不会飞的小鸟纷纷下到湖里,远远游开去。在人类有意识的保护下,它们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和繁衍。但是,在此之前,我也曾见过有人开着汽艇用大网围捕这类羽翼待丰的小鸬鹚,一次就有一二百只小鸬鹚被人烹食。
黄河源头地区一向被人们称为白唇鹿的故乡,返回途中,考察队发现了几头从岛上下到水里的白唇鹿,只有头和长长的鹿角露出水面。
像许多大湖(如闻名的尼斯湖)一样,在传说中鄂陵湖也有“水怪”出现,且当地有些牧人能说得活灵活现。不过,鄂陵湖中的所谓“水怪”多是当地牧人心目中的“神牛”、“神羊”的形象。可见这些水怪的传说是和当地人的生活和愿望密切相关的。但是,大家最初把隐约能见的这几头白唇鹿却真的当成了水怪。大老远地就开始频频拍照,毫不吝啬胶卷,惟恐它们突然消失而流下遗憾。直到距离鹿群越来越近,我们也才越看越清楚,照相机的咔咔声也越来越频繁地响起。然而,待到湖中靠近鹿群时,大家却都没有了胶卷,后来甚至用手都摸到了鹿却拍不了照,而最终还是留下了不可避免的遗憾。
白唇鹿是因为其上下嘴唇皆为纯白色而得名。它是一种典型的高寒地区的山地食草动物,常年生活在海拔3500米以上的高原地区,活动上限可达到5 100多米。白唇鹿是青藏高原的特产,又为我国所特有,属于国家一类保护动物,不可随便伤害。但是,我们仗着机械化和人多势众,有心戏耍一番水中的公鹿。于是我们的橡皮艇加大马力追起鹿来。
白唇鹿的游速再快,也快不过加大马力的橡皮艇,不一会儿它们就被追上了。我们将熄了火的橡皮艇整个骑在其中一头最大的公鹿背上,让它长长的鹿角从船头不远处露出,然后想用一段绳子套住它的角,绑在船上,让它拖着我们的船在水中游动。谁知它却不肯就范,而橡皮艇在水中也根本压不着它的背。只见它使出浑身的解数折腾起来。
这一折腾可非同小可,小小的橡皮艇上坐着五六个人,但却仍然显得轻飘飘的,被那头公鹿折腾得几次差点翻船。大家赶忙喊叫解开绳子,生怕来不及松开绳子而被鹿弄得葬身湖中。结果松绳子的人又被它一下甩角的动作带进水里,多亏他紧抓着船上的保险绳才幸免遇难,其余人也被它弄得东倒西歪,满身是水。最后总算帮它挣脱了绳子自由地游去,全船的人这才庆幸地松了一口气。
后来才知,那几头鹿是当地的扎陵湖乡驯养的。因为鹿的全身都是宝,不但鹿茸是一种贵重的滋补强壮性中药,对身体虚弱和神经衰弱等疾病有很好地疗效,而且鹿的皮、肉、筋、心、血、尾以及胎和干鹿角等都可入药。所以,作为开发性的副业,不仅是扎陵湖乡,黄河源区的多数乡都有养鹿场。
这些白唇鹿都是一出世就被抱回驯养的。最初,人们为了驯养它们,提前就盯上了野生临产的母鹿,然后就几天几夜隐藏在母鹿活动区的周围。一旦发现有鹿羔出世,就迅速地前去赶走母鹿,抱起鹿羔,放在马背上早就预备好的羊皮口袋里,又迅速送回鹿场,用牛奶哺喂,直至长大,并不断繁育后代,扩大鹿场规模,进而生产珍贵的鹿茸、增收创汇。
因为鹿的生存能力很强,出生不久就能奔跑,所以抱养鹿羔一定要早发现,快行动,以致于许多鹿羔的眼睛尚未睁开就当了“俘虏”,待其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已经是饲养员了。所以,这些鹿平时并不怕人。扎陵湖乡的这几头鹿最近一段时间因跑回山上而不肯回鹿场。
而那头戏弄了我们的高大公鹿,体重超过200多公斤,在鹿场时就是横行霸道惯了的。它经常跑进乡干部或牧民家中“要”吃的。人若不在家时,它便肆无忌惮的翻箱倒柜,将床上的被褥、枕头,桌上的书籍用品等乱扔一地;有时还会将嘴伸到桶中喝水,伸到锅中吃酸奶,尽情享受一番,然后扬长而去。无非是仗着自身是受保护的动物,谁也不敢伤害它,最多是碰见了打它几下。乡政府许多干部和附近的牧民都受到过它的骚扰。后来实在忍无可忍,有人就将它赶出了乡政府所在地,谁知它竟带着妻妾流落在鄂陵湖边。乡里的保卫干事告诉我以上情况时显得非常气愤而又无奈。
7月23日晚上,我们全队在一起召开了一次学术讨论汇报会。南北两个队分别汇报了前阶段沿黄河两岸考察的结果,提出了在鄂陵湖出口下游10公里处或在湖东南角凿洞穿山修建水电站的初步设想。
另外,南京大学曾昭琪教授和南京地理所的连光华副研究员等,还就近些天来在两湖不同地方设点的情况谈了有关渔业资源的保护问题。提出对鄂陵湖中的花斑裸鲤、极边扁咽齿鱼、黄河裸裂尻鱼、骨唇黄河鱼、厚唇重唇鱼等5种高原冷水性无鳞鱼资源,主要应在有效保护的前提下合理地开发利用。而近几年,由于这里交通不便,渔场所打的鱼经常运不出去,只能是从背部剖开后晾干,然后像劈柴一样堆成垛,等车来拉。有时冬天缺烧的,鱼干就成为很好的燃料,一条稍大点的干鱼就能烧开一壶水。这显然是一种浪费。
关于湖区及其周围的自然环境和动植物资源的保护问题,大家一致认为应建议当地政府在此设立自然保护区,以求更好地保护这一带的高寒生态系统,使河源区永葆其原有的自然风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