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晓明:何堪回首忆恩师
 

 

  1988年,吴自良与学生谢晓明(左一)、陈业新(右一)等一起研究发表在《物理评论》上的学术论文。 

    

  日月如梭,光阴似箭,恩师吴自良先生一切仿佛都还在眼前:您那久卧病榻清瘦的脸庞,您那略显蹒跚却坚定的步伐,您那深邃且充满期待的眼神! 

  您真的走了吗?匆忙得让弟子来不及去医院道别?您真的走了吗?就这样抛开您魂牵梦萦的神圣事业?忍心错过微系统所的蓬勃发展?当我凝眉苦思问题的答案,您的笑貌常常凸显在我的眼前;当我伏案敲击键盘,您的音容又回响在我的耳畔。无法忘记,又怎能忘记?跟随吴先生20多年中的多少个场景又在我的脑海浮现。历历往事,何堪回首。 

  我仿佛回到了1985年,那时我即将大学毕业。怀着忐忑的心情,我写信给吴先生,希望报考先生的研究生。一个是国内外知名的材料物理学家,一个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无名学子。我并没有奢望收到吴先生的回信。但是出人意料的是先生回复了。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吴先生给了我热情的鼓励并回答了我提出的一些问题。这封信,鼓起了我的勇气,帮助我建立了信心。几个月后,我终于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吴先生门下。 

  我想起了1988年的一段往事。记得我和陈延国老师一起将经典的低频内耗手段用于当时炙手可热的高温超导材料的微观结构研究,并获得了令人喜悦的实验结果。我兴奋的撰写了我的第一篇论文,交在吴先生手里。吴先生看了一遍,笑着对我说:“哦,很好,做了一道不错的习题。” 

  此后的几个月时间里,一次又一次,吴先生召集我们讨论实验方案,核实公式推导,分析实验数据。模型建好了又推翻,推翻了再重建;文稿写了又改,改了再重写。几个月后,终于吴先生亲自执笔完成了论文。文章后来被美国物理评论录用,发表后很快引起国内外同行关注,并获得了很好的引用评价。 

  开始我还暗中责怪吴先生太过认真,速度太慢,错过了更早发表结果的机会,但是当近十年后在法国的一次国际会议上,一位意大利同行看到我的名牌走过来,紧紧握住我的手向我们表示祝贺的时候,我才真正认识到那篇浸透吴先生心血的文章的分量。 

  我想起1995年我从法国重返微系统所的情景。因为种种原因,我决定放弃已经从事了8年的超导研究,转入电子可靠性研究领域。多少次,我从吴先生的眼中看到失望,多少次我从吴先生的口中听到絮叨“你不能放弃,你不应该放弃”。我口里唯唯诺诺,但是心里却并不以为然,“人无法生活在真空里,条件不利于继续原来的研究,我也没有办法”。 

  但是当十年后,我重新回到超导领域时,我终于读懂智者的眼光,我开始体会吴先生因爱而发自肺腑的批评。 

  我想起吴先生病重住院的情境。多少次我被叫到吴老的病榻前,讨论工作;多少次我被要求再去查阅文献;多少次吴老叮嘱我去组织力量,继续那些处于停滞状态的研究。当我意识到吴老的身体和精神状态都不允许他继续从事他钟爱的科研的时候,我帮助安排了几位和吴先生有感情的所退休职工,希望他们能够常去医院探访,陪护吴先生,同时也可以算是为吴先生组织了“科研”力量,可以聊天,可以讨论工作,可以查阅文献,也可以整理研究结果。 

  没有想到的是,我受到了吴老严厉地批评。“你是想糊弄我,你这是犯罪”。我诚惶诚恐,我无言以对。我知道吴老已经无法承担劳累,但是从吴老的怒气中,我深深地感受到了吴老对科学的执著和对事业的热忱。 

  我想到了吴先生对我亲切的嘱托,我想到了吴先生对我热切的希望,我还想到了很多很多......吴先生,我是多么希望再能有机会向您倾诉,我是多么希望再回到您的病榻前,再用语言、手势和笔谈向您汇报我们的课题进展。 

  逝者已逝,音容宛在,风范永存,精神不朽。 

  吴先生,我想对您说,您的弟子已经接过了您手中的火炬。我无法承诺不受世俗的污染,但您的严谨治学的态度,您一生致力传播的科学精神已经溶入我的血液;或许我永远无法达到您所期盼的高度,但我可以保证为了国家的需要,为了您的嘱托,为了一个科研工作者的良心,我们会进行坚持不懈的努力。 

    

  千古楷模,科苑笃耕喜获硕果累累 

  万世师表,杏坛放歌乐见桃李芬芳 

    

  (作者谢晓明,中国科学院上海微系统与信息技术研究所研究员,文章稍作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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